第(1/3)页 暮春的阳光透过紫藤架,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影。 林海生坐在小花园的石凳上,手里攥着颗油光锃亮的核桃,转得沙沙响,眉头却皱得像颗干核桃。 “唉——” 第三十七声叹息刚落,檐角的铜铃就被风拂得轻颤,像是在应和他的愁绪。 退休两年三个月,起初那阵子,他确实觉得日子赛神仙。 不用大清早被浅醉的吊嗓声吵醒,不用听凝霜练气时总也唱不上去的破音,更不用对着王青山那把走调的二胡发愁。 可日子一长,这清闲就像没放糖的绿豆汤,寡淡得人心里发慌。 石桌上摆着一盏精致的瓷碗,里面是吴婶今早送来的芝麻糊,凉得都结了层皮。 以前这时候,他该在怡红院的戏台侧台,被姑娘们围着问“林老,这句该怎么换气”。 陆襄那丫头会蹦蹦跳跳地端来温热的茶水,时民安则会跌跌撞撞地扑过来,抓着他的裤腿喊“林爷爷”。 可现在呢? 林海生摸了摸自己的腿,嘴角撇得更厉害了。 陆襄这丫头不知怎的迷上了药理,整日泡在西街的药铺里,回来也捧着本《百草经》念念有词。 哪还顾得上陪他这个瞎眼老头说笑话? 时民安更过分,才五岁就成了个小书呆子,抱着本《蓝星诗词集》啃得津津有味,喊他三声都未必应一句。 “白眼狼,都是白眼狼。” 林海生嘟囔着,用拐杖笃笃敲着青石板。 “想当年是谁教你们唱《小星星》的?是谁给你们做木头小玩意儿的?” 隔壁家传来小孩子咯咯的笑声,夹杂着老两口哄孩子的絮语。 林海生听得心里更不是滋味。 王青山和邱阳这两个老伙计,退休没多久就回了乡下,如今怕是也抱着胖孙子乐呵呢。 就他傻,非听信时念那丫头的话,留在这盛京城里,守着个空荡荡的小院子,活像个被人遗忘的旧戏文。 “还不是那丫头搞的什么劳什子退休机制!” 林海生越想越气,拐杖在地上戳出个小坑。 “好好的非要折腾,现在倒好,姑娘们都出息了,就把我这老骨头扔一边了!” 他想起上个月偷偷摸到怡红院墙外,听见凝霜在教新来的小丫头唱《华夏说》,那嗓子亮得,比当年的浅醉还胜三分。 她现在是怡红院的“声乐总教习”,头衔比他当年还响亮。 “哼,还不是我教出来的。” 林海生嘴硬地哼了一声,心里却像被猫爪挠似的。 他何尝不想回去? 哪怕只是坐在侧台听她们唱两句,哪怕只是闻闻戏台后台那股脂粉混着松香的味儿,也比在这冷清清的小花园里强。 可他拉不下这张老脸啊! 当年是他自己说“老了老了,教不动了”,如今再巴巴地凑回去,岂不是打自己的脸? 日头爬到头顶时,林海生终于坐不住了。 他拄着拐杖,一步三晃地往怡红院挪。 就说去看看吴婶,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,反正离得近,去蹭碗热汤总不算丢人。 怡红院的朱漆大门敞着,檐角新挂的红灯笼绣着“民生安”的字样,风一吹就轻轻晃。 林海生刚走到影壁后,就听见戏台方向传来熟悉的声音,是凝霜在唱《天下大同》的选段,调子比从前圆润了不知多少。 他停下脚步,屏住呼吸。 这孩子,气息还是有点浮,收尾时缺了点余韵。 要是搁以前,他定要敲着板砖让她再练五十遍。 正琢磨着,一个温润的男声跟着响起: “凝霜姑娘这嗓子,真是越来越好了。” 第(1/3)页